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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代眼外科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,除金针拨白内障外,翼状胬肉割除、倒睫拔除术等已是常见的眼外科手术。唐代眼外科发展的原因有二:一是经魏晋南北朝时代,在学风和认识上,突破了经学的束缚,医学重技术、重实用,医家对“毁伤”父母遗体的手术不再视为禁区,二是得益于交流和吸收,主要是吸收了印度医学。对于眼科之学,魏晋以后译自天竺(古代印度)的《龙树论》已盛传于唐代,宋以后该书亡佚,其佚文可见于《医心方》、《医方类聚》等书中。在《千金方》、《外台秘要》等类书中也有些关于眼科疾病诊治的论述,但对手术的操作记述不多,倒是在一些诗文中却有一些描述和较详细的记载。
在诗人杜牧的《樊川文集》中,曾记有擅长金针拨障术的两名医生,还记录了他们对病变特征的把握,对手术适应症的选择和操作要领等。在赵璘的笔记小说《因话录》中,曾记述宰相崔慎由,左眼生肉瘤,几乎遮蔽瞳孔,影响视力,后来经医生谭简成功地做了切除手术的经过。当时崔慎由正在浙西任廉察史,听说扬州有穆医生擅长治眼病,托淮南判官杨收延请。后收到回信,说“穆生性粗疏,恐不可信。有谭简者,用心精审,胜穆生远甚”,于是崔慎由便转请谭简前来治疗。谭医生诊后即说,此病为转手之劳,但在治疗时要集中精神才能获得疗效。崔慎由回答说,在治疗时我连妻子也不告诉。谭简提出,要选择晴天的正午安排在一个清静的房间做手术,又询问崔的饮食如何,崔回答虽然饭量不大,但尚能吃饱,谭医生很满意,并提出手术当天应当在住宅的北楼施行,仅让一少年家仆在旁侍候,不让其他人知晓。谭医生先让崔慎由饮酒为麻醉之用,之后用手术刀切除肉瘤,再用纱布拭血后敷以粉剂,手术完毕才告诉崔的妻子。后来崔慎由奉调到金陵,待到他升为宰相时,谭医生已逝世了。这一病例在《新唐书·崔慎由传》也有记载:“始,慎由苦目疾,不得视,医为治刮,适愈而召”;此可以作为印证。小说《因话录》对诊治过程的记述远较史书详细得多,可堪为一篇珍贵的医学文献。其中提到,术前要问及病人的饮食情况,利用中午的日光为手术照明,以饮酒减轻疼痛,要求病人“安神不扰”,这些处理原则都极有科学道理。
在被称为“盛世之韵”的唐诗中,常有佳句描述金针拨白内障术。如杜甫有“金篦空刮眼,镜象未离铨”,李商隐有“约眉怜翠羽,刮膜想金篦”等名句。在《全唐诗》中已有数首,正可以诗证史。现仅记二首如下:
白居易:《眼病二首之二》
眼藏损伤来已久,病根牢固去应难。
医师尽劝先停酒,道侣多教早罢官。
案上漫铺《龙树论》,合中虚捻决明丸。
人间方药应无益,争得金篦试刮看。
白居易晚年患白内障,除《眼病二首》外,还有《病眼花》、《除夜》等诗也记述病情,“合中虚捻决明丸”句,另一版本作“盒中虚贮决明丸”。
刘禹锡:《赠眼医婆罗门僧》
三秋伤望眼,终日哭途穷。
两目今先暗,中年似老翁。
看朱渐成碧,羞日不禁风。
师有金篦术,如何为发蒙。
唐代称金针拨白内障手术为金篦术,看来这一词汇更文雅简炼。刘禹锡用此诗赠来自印度的眼科医僧,也可见当时中外医学交流情况。
值得提及的是,金针拨白内障技术在唐代以后并没有得到广泛普及,而是不绝如缕地传薪至今,其中主要是在道教医学和佛教医学中承传,这在其后的文献中也有记载。例如在元代郭翼的《雪履斋笔记》中,记载宋代显仁皇后韦氏两目失明,募医疗者莫能奏效。有道士应募,用金针拨白内障术,使“左翳脱然复明”。在清代昭梿的《啸亭杂录》中,记载高邮医人曾某用金针拨白内障术,使著《十七史商榷》的大学者王鸣盛双目复明。此事史学家赵翼也曾作诗盛赞其事。在户生甫的《东湖集》中,记述楞严寺僧人吴环照为杨翼皇施针拨术时,重视选择治疗时机,初诊时吴诊察后说:“目翳尚嫩,未可治也。归食发物,使其障厚,视日如昏夜,乃可奏功。请俟期年后!”患者便等待,直到“至期,则已盲矣。环乃施其术:投针于黑白之间,周围转绞,尽去其膜,又投针于黑之中、瞳之外,转绞如前,游刃有余,而患者亦不甚苦。毕,以绢单衣包之,付药数剂,曰:‘慎勿见风,俟三日,治可矣’。归途过慎,加以一领(多穿了一件衣服),三日后发红,再叩之,曰:‘有微火耳。’又服一二剂,遂愈,清明如故。”这一记堪称一个完整的医案,也是一个逼真的手术记录,其翔实程度,不逊于清初拨障大师黄庭镜在《目经大成》中的医案。此类笔记,足可供专科医生临床操作时的参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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